【裴珍映生日贺文 | 赖狼】告别加州

-久别重逢

BY停在七楼暗中窥视一切的电梯

Maroon 5-Leaving California

 

I Have Found It.

                                 ——加利福尼亚州座右铭

 

 

【0】

“赖冠霖你快一点!他们要开始了!”

 

“来了来了!”

 

 

又来了。

 

赖冠霖从一片漆黑中醒来,伸手在枕头边摸索,先是摸到了凉凉的日记本硬壳,然后才摸到手机,手机屏幕因为重力感应亮起来的瞬间,“3:42”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被亮度过高的屏幕晃得皱了一下眉头。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看在金融街准精英刚躺上床两个多小时的份上,God Damn it!能不能放过我?

 

华尔街之狼是凤毛麟角,金融家是人上人,剩下最多的,是在外都不敢提自己是出身华尔街的金融行业底层劳动力们,幸运又不幸的,刚拿到工作offer两年的赖冠霖,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赖冠霖把陪了自己多年的日记本翻到最新那页摊开,手机灯光还算温和地打在米黄色的纸上。

 

 

 

「我每次从世界各地口音混杂的人群里看见那尊铜牛的时候都会想,要是早点看穿华尔街不过是披着音译外衣的墙街,早点看穿这不过是条宽十余米的短街,早点断了什么劳什子华尔街精英梦,我是不是就会和现在不一样。」

 

 

 

 

【1】

赖冠霖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又闻到了熟悉的煎蛋的味道,他向厨房探了探头:“妈妈早安。”

 

“早,冠霖,去门口取一下你爸爸的报纸。”她挥了一下铲子,煎蛋在锅里劈啪作响,妈妈的声音也随之提高了一个八度,“Linda,我真不明白你还在楼上磨蹭什么?”

 

“来了来了”,姐姐从楼上跑下来,带起来的风扬起了她的头发丝,她经过厨房的时候也探头向里,然后端起煎蛋经过赖冠霖,顺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报纸,一屁股坐在餐桌椅上,直接翻到了娱乐版面开始看。

 

早饭吃到尾声的时候,妈妈突然说:“Linda, 今天把你弟弟带到学校去。”

 

赖冠霖立马提出抗议:“我只是第一天上高中,不是第一天去上小学。”

 

妈妈刚想说什么,姐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来:“看在今天是第一天的份上,走吧冠霖。”

 

赖冠霖惊讶地看着她。

 

“看我干嘛?你如果再不出门我保证你第一天就会迟到。”

 

 

 

 

「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早上那么乐意跟我一起上学,但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第16年,我终于告别了浑浑噩噩的前大半段义务教育,来到了象征周末派对,考驾照和梦想实现的高中时代。说我不激动那是假的。」

 

 

 

 

【2】

赖冠霖很喜欢九月,旅游的热潮逐渐褪去,能望见HOLLYWOOD字牌的地方不再人满为患,夏天也逐渐收回刺眼的阳光,加州中央部分的金色山丘也终于要开始露脸,一年中最好的时节到了。

 

16岁生日刚过,赖冠霖的高中生活顺风顺水过了快一个月,除了必修的拉丁文让他遇到了一点瓶颈,其他都万事大吉。

 

赖冠霖如往常一样踏进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黑头发黄皮肤的陌生同学。他礼貌地冲他打招呼,那人有点怯地不敢抬头,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给他鞠躬问好,赖冠霖被这鞠躬逗笑,连连摆手说不用。

 

赖冠霖猜他是新转来的留学生,就好心开口问他,得到只是因为找不到答应带领他的老师的答复后,赖冠霖干脆把他领到了办公室里找了学生主任。

 

刚回到教室坐下没多久,男孩就又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了,是被学生主任领过来的,他站在台上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依然很是局促,说两三句话才浅浅抬头看下面一眼。

 

这不是班里的第一个留学生,赖冠霖对不同肤色的同学开口都是一口流利英文的现状已经不惊奇了,但是当这个自我介绍时耳朵红红的男孩非常粗犷地在黑板上写下Jinyoung的时候,赖冠霖不知道为什么低低地叫了一声好。

 

前座听到他的叫好好奇地回了一下头,赖冠霖摆手示意他没事,教室前面的黑发男生却因着这响动正好看过来,赖冠霖和他视线相撞,看到他眼里瞬间闪过一缕光芒,他回应着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霎时红了耳朵。

 

 

 

 

相比赖冠霖见到的其他热情活泼的留学生,这个男孩着实内向了不少。因着走班制,赖冠霖见到他的时间不算太多,但是他每次却都出现赖冠霖快忘记他的时候。赖冠霖想热情地冲他挥手,但他总是在赖冠霖视线到达的前一秒抢先低下头来躲避他的视线。

 

赖冠霖的选修课里有一门微积分,难度大得在学生中深受厌恶。除了拉丁文课之外,这是赖冠霖觉得最费脑子的学科。但是他却在这堂课上常碰见那位亚洲同学,他似乎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除了非常必要的对话,赖冠霖都没怎么听见过他开口。

 

 

 

赖冠霖习惯性地坐在窗边给自己高速运转的脑子散热,这天他稍微到得晚了一点,发现自己习惯坐的位置被占了。

 

那位总是很沉默的黑头发同学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大概是发现赖冠霖盯着他看,所以又怯怯地把眼睛从书上抬了起来,显得眼睛更大了,活像一只小动物。

 

赖冠霖没所谓地耸耸肩,笑笑往后坐了一个位置。

 

课间休息的时候,赖冠霖发现前面的脑袋试探着往后扭了好几回,他干脆戳了戳那人瘦削的背:“怎么啦?”

 

“我......我想起来,你好像是一直坐这个位置的,你......要不要换回来?”

 

赖冠霖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着实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事会让他局促紧张成这样。

 

在得到赖冠霖信誓旦旦的否定答复后,他还将信将疑地不肯回头,但对上赖冠霖笑得无害的眼睛,他才放心地转了回去。

 

和赖冠霖相熟的同学响亮地吹了个口哨,赖冠霖扫过前面那人从刚刚开始就红透了的耳尖,瞪了口哨来源的方向一眼。

 

 

 

微积分课的下课铃已经响过了三分钟,教室里还有零星的几本书,但班里已经空无一人,赖冠霖在出门的途中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前边的座位旁,看见了那本他的前座一直在看的书,一本中文书。

 

侧边写着他的名字。

 

裴珍映。

 

好听。

 

赖冠霖愣愣地想。

 

 

教室的门响了一下,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干的赖冠霖条件反射一样跳起来,一屁股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没注意一不小心磕到了椅子腿,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打量教室门口的情况,所幸进来的每个人都说说笑笑神色如常,他才放下心来。

 

 

 

 

 「原来是叫珍映啊。果然光看Jinyoung什么也看不出来,就像我从来不觉得Kuanlin能代表完完全全的我一样。但是我今天为什么会在他的桌子前面停下来,难道就只是因为他和我一样,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吗?我试图想弄清楚为什么,但是我好像真的不太适合做这种没逻辑的题。」

 

 

 

 

 

【3】

林书豪在纽约尼克斯刮起林旋风的时候赖冠霖正在念初中,正是中二病发作的时期,同为华裔的身份让他一门心思想成为林书豪第二。他记得别人在毕业册上写未来想成为律师和医生的时候,他写的是“进入NBA打球”。

 

虽然现在从痴迷要成为林书豪第二变成了华尔街和硅谷,但在场上赖冠霖还是最喜欢控球后卫的位置,亚裔血统在冲撞上天生有些弱势,所以这个更需要技巧的位置很适合他。

 

他抱着球下楼,经过绿茵场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人此刻正一边颠球一边和队友说话,看到赖冠霖,还笑了一下。

 

赖冠霖明知故问跑过身边的足球队队长:“那是你们队的啊?”

 

队长眯着眼睛朝那边看了一眼:“我们的新队员Jinyoung,司职后卫,踢得很不错的。

 

 

 

足球的后卫和篮球完全不一样,裴珍映的形象也和赖冠霖心里固有的足球后卫形象不一样,足球后卫一般来说都又凶又狠,偏偏裴珍映小脸小身板,像赖冠霖小时候放在床头那只长着无辜大眼睛的蚊香蝌蚪。

 

赖冠霖的篮球训练告一段落后,他估摸着足球队还在练,就抱着衣服去了足球场。

 

裴珍映果然还在,他在场上跑得很快,带球都像是快要起飞,加州的九月底日落稍早,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打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光,他踩在这片轻巧细碎金子般的地上,飞扬的头发丝都是闪烁耀眼的。

 

赖冠霖就在还不能算余晖的日照里看着他发呆,啊,他真好看啊。

 

 

 

 

「今天去看了珍映踢球,他真的踢得很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九月底阳光的原因,我看他跑起来觉得好好看,说真的这很不像我,以前Linda看世界杯只看帅哥不看球技的时候我还嘲笑她来着。我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想不明白。」

 

 

 

 

 

【4】

结束篮球训练之后去看看裴珍映踢球好像成了赖冠霖的新习惯,他一连去了好几天,和他相熟的足球队队长打趣他是来刺探情报的间谍。

 

裴珍映走在队长后边笑出了声,队长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把他拉出来问赖冠霖:“我记得你说你会说中文。”

 

赖冠霖点头。

 

“珍映想多交朋友,正好。”

 

裴珍映这次没有害羞地看过来:“我记得你的,Kuanlin对吧,我有次微积分课坐了你的位置。”

 

因为刚运动完的原因,裴珍映脸色红润,眼睛也亮晶晶的,赖冠霖试图从这个人脸上找到一点之前的影子,失败了。

 

裴珍映还是被他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赖冠霖急忙伸出手用中文说:“冠霖,赖冠霖。”

 

 

自那天起,裴珍映和赖冠霖算是认识了,共同的语言打开了裴珍映的话匣子。他常会在放学之后在教室门口叫赖冠霖一起去训练。

 

“赖冠霖你快一点!他们要开始了!”

 

“来了来了!”

 

下训之后他俩顺路一块儿,他说到想去看看金门大桥和九曲花街的时候,赖冠霖“噗嗤”笑出声。

 

裴珍映猛然提高音量转头看他:“是不是太像游客了?”

 

赖冠霖说:“那倒不是,不过我还以为我们珍映,是个锯嘴葫芦呢。”

 

 

 

裴珍映在终于跨上金门大桥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惊叹的“哇”。

 

赖冠霖正把买门票的找零放进口袋,听到他的惊叹,又没忍住笑了一下。

 

旧金山湾的海风带着潮潮的气息扑面而来,掀起了裴珍映扣在头顶上的渔夫帽,帽子在他头上摇摇欲坠了一瞬,丝毫不留恋地往桥下飞去。

 

裴珍映下意识地探出栏杆往下去抓。

 

赖冠霖半开玩笑地拉住他:“金门大桥上自杀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加你这个失足坠落的了。”

 

“自杀?碧海蓝天风光这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自杀?”

 

赖冠霖耸肩:“不知道,反正这里是自杀圣地。”

 

“结束自己的生命说得轻巧,我反正是不敢。”

 

“为什么?”

 

“因为承载的希望太多了,我不能还没被压垮就先自己垮掉。”

 

赖冠霖看了他一眼,裴珍映正眯着眼睛靠在栏杆上,金门海峡的海浪在他脚下六十米的地方拍打桥墩,他神情自若,头发被海风吹起来几根,就像刚刚只是说自己中午想吃街角的三明治一样随意。

 

“走吧冠霖,我们回去吃学校街角那家三明治。”

 

“啊?走吧。”

 

 

 

赖冠霖小心翼翼捧着面包不让里面的酸黄瓜掉出来:“以前的亚洲留学生过来最担心的都是饮食问题,你怎么对这干巴巴的三明治情有独钟?”

 

裴珍映费了点儿劲儿才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去:“情有独钟?不,是别无选择。我把附近的熟食店的价格比较了一下,这家三明治是最便宜的。”

 

赖冠霖愣住了。

 

“我毕竟出来留学,能省一点是一点。要说喜欢,我喜欢我们那边的猪蹄,下次有机会请你吃,保证你吃了再也不想吃这干面包。”

 

 

 

「这样因为一句话而想东想西,真的不像我。或许是他身上东方人天生的神秘感让我一步一步想往下探询,我俩不过是中文里的萍水相逢,我为什么会对他这样...这样...着迷吗?我应该这样用这个词吗?」

 

 

 

 

 

【5】

十一年级的圣诞假期结束之后没多久,赖冠霖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和裴珍映相见的喜悦,高中篮球联赛加州地区的淘汰赛环节就拉开了帷幕,他们学校半决赛遇到的第一个对手是Chino Hills高中,篮球队队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跟大家鼓劲。

 

爸妈和姐姐都来看他比赛,赖冠霖在球员通道张望时看见了姐姐在看台上向他挥手示意他冷静,他冲她摆摆手作回应。

 

收回手才发现裴珍映就在下面一排坐着,也在向他挥手。

 

他应该是以为我在向他挥手的吧。赖冠霖笑着想。

 

比赛的结果在意料之中,没有出现超级英雄拯救整支球队的奇迹,赖冠霖和Chino Hills的主力得分手鲍尔兄弟过了手输得心服口服,他赛后握手的时候真诚地说了一句“Congratulations”。

 

 

比赛结束后他是在更衣室外面遇见裴珍映的,他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一棵茂盛的树下张望,赖冠霖刚准备叫上他一块儿回去,姐姐从另一侧走过来:“冠霖。”

 

然后她认出了刚刚坐在她前面的裴珍映,笑着问赖冠霖:“这位是?”

 

“珍映,裴珍映,我同学。”

 

裴珍映红着脸给她打了个招呼。

 

“是留学生吗?”

 

“是的。”

 

“爸妈让我来找冠霖一块吃饭,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裴珍映如赖冠霖意料之中一样拒绝了。

 

 

 

赖冠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转身跟上走在前面的姐姐。

 

“那真是你同学?”

 

“真的。”

 

“不是男朋友?”

 

“不是!”

 

“真不是?”

 

“......好吧,我有点喜欢他。”

 

 

 

 

「我怀着很复杂的心情期望他不要来看我输掉的样子,但是同时我又渴望他来,我希望他来做一颗定心丸,也希望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他都能参与我的生活。我想Linda从最开始就猜到了我的心思,她问我这是谁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全是八卦,我明天要去警告她不要到处乱说。」

 

 

 

 

 

【6】

十一年级的期末是美国高中生的考试季,赖冠霖和裴珍映也不例外,辛苦攒了几年的GPA可不能葬送在这里。

 

他俩都选择十二年级开学后的三月份去考SAT,这一年的圣诞节假期假裴珍映没有回去,赖冠霖也有了更多时间跟他相处。加州的冬天艳阳高照,他俩一起去图书馆或者咖啡店坐一整天,各干各的。

 

赖冠霖常常在这个时候想到岁月静好。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晚熟,同班同学交过的女朋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他还不敢对裴珍映表白。

 

不过他想,他俩性别一样,裴珍映又是慢热保守的人,稍微慢一点,也没关系。

 

 

“不过你爸爸妈妈这么久没有看见你,这次怎么不让你回去了?”

 

“我也不知道,”裴珍映咬着笔杆,“可能他们觉得会影响我学习?”

 

 

 

裴珍映连续三周打电话回去都没有听过他爸爸的声音了。

 

问起的时候,妈妈总是搪塞过去。裴珍映才后知后觉发现了异常。

 

 

他走在回去的路上不顾时差地给妈妈打电话,在他的质问下,妈妈的声音里全是抱歉:“珍映啊,你爸爸他,体检的时候发现胰腺处有个阴影,前两周做了切片检查,是恶性的,我们本来想等着你考完试再告诉你......”

 

裴珍映屏住了呼吸。

 

他想起他以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总是遇上爸妈的上班时间,他们在车上爽朗地大笑,问他有没有参加足球比赛,有没有谈恋爱。

 

瞬间裴珍映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赖冠霖手忙脚乱地给他递餐巾纸,还跑到街边的便利店买了一些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听见裴珍映说:“我要回去,我不考SAT了,我要回去。”

 

那边应该是在劝他,裴珍映继续说:“我不,我不要再在这里了......”

 

赖冠霖脚下一滞。

 

裴珍映转头看着他,眼里的泪光闪了一下,又变回了刚才的模样:“妈,你别劝我了,我要回国。”

 

 

广阔的太平洋会吞没风暴,等你发现它时,已经为时已晚。

 

赖冠霖没看清他眼里那点光是犹豫还是决绝。他想,慢一点,真的很有关系,很有关系。

 

美国人说“time is everything”,真的很对。

 

他已经不能开口表白挽留裴珍映,更何况他都不知道这从始自终,是不是都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他俩沉默地走完了接下来的路,赖冠霖看着裴珍映走进公寓楼,像往常一样跟他说再见。

 

“再见。明天见。”

 

 

 

第二天降温了,加州最冷的时节到了,赖冠霖见到裴珍映的时候他的眼睛下方一片乌青,一看就是彻夜未眠。

 

“要不我们今天别去了,你休息一下......”

 

“去吧,这......这可能是最后了冠霖。”

 

“你不会再回来了吗?SAT不止一次的。”

 

裴珍映长久的沉默了,良久,他说:“对不起冠霖,我不知道。”

 

“所以不能一起继续走下去了吗?”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他顿了一下,“很喜欢......你......你们这里的天气和人的。但是真的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赖冠霖打断他的话,捂住眼睛深呼吸,“你别说对不起。”

 

 

 

 

加利福尼亚是地中海气候地区,夏季炎热干燥,冬季温和多雨,下雪是不常见的事。

 

新闻说全美大幅度降温的时候赖冠霖还和裴珍映一起在顶着大太阳啧啧感叹,北加州的雪在这一周终于姗姗来迟。

 

 

 

裴珍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在终年阳光普照的加利福尼亚下雪的这一天,他执意不要赖冠霖去送他,实在拗不过赖冠霖,他就谎报了一个起飞时间,等赖冠霖去的时候,他已经登机了。

 

加利福尼亚市区离机场21公里,成了赖冠霖离裴珍映最近又最远的距离。

 

 

 

三天后赖冠霖收到一封邮件,裴珍映在邮件里郑重地跟他告别。

 

“我已经回家了,爸爸的情况现在看来还算稳定。只是后期的花费会比较大,所以我应该是不会回到加州了。

 

......

 

因为有你,在加州的日子过得很愉快,祝你一切顺利。”

 

 

 

邮件写得很长,赖冠霖仿佛看到他在拥挤的经济舱里缩成一团敲键盘的样子。他不敢再看第二遍这封邮件,他稳了稳颤抖的的手把它导出来备份,然后准备写回信。

 

赖冠霖一直以为自己的中文好到可以以假乱真,到今天才发现写信好难。他删删改改写了一小段。

 

“虽然在加州待了快20年,但是这段时间因为有你,尤其愉快。以后也常联系。我始终相信‘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

 

祝你一切都好。”

 

 

 

「我没看见过北加州下雪,虽然最近看见了降温的预报,但是我没想到铺天盖地的大雪会落在那一天,瞬间就把他离开的脚印和我没说出口的表白一起淹没了。然后是一封隔着20000平方公里太平洋和六千公里直线航程的E-mail,宣告我和他从此分开了。」

 

 

 

 

 

 

 

【7】

赖冠霖的SAT拿到了2230,他一向擅长的数学拿到了780,各种面试都相当顺利,他收offer收到手软,和爸爸妈妈姐姐拥抱欢呼庆祝,却再找不到那个本应和他一起的人。

 

全家人都觉得他会顺理成章跟随姐姐的步伐去UCLA就读的时候,他说,我要去东部。

 

硅谷离金门大桥太近了,赖冠霖干脆地把它从自己的梦想名单上划掉了。

 

 

 

 

 

姐姐倚在门框上看他收拾东西:“说真的冠霖,我从二月份就觉得你不太正常,你怎么了?”

 

赖冠霖抬头看她:“没怎么啊。”

 

姐姐干脆坐到他的衣服堆旁边:“我感觉,我很久没见着你那个同学了。”

 

“......他回国了。”

 

“在SAT前一个月?”

 

“嗯。”赖冠霖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半晌,他都没听见姐姐开口。

 

一抬头发现姐姐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如果舍不得,你就要追回来啊。”

 

“什么?”

 

“没事冠霖,早点睡。”

 

 

 

 

 

「我最喜欢的华语歌手是周杰伦,他有首好老的歌里有句歌词,叫“天灰灰,会不会,让我忘了你是谁;夜越黑,梦违背,难追难回味”。啊对了,这首歌,叫《世界末日》。」

 

 

 

 

 

 

【8】

九月,赖冠霖来到了和加州完全不同的纽约。他和裴珍映依然保持着邮件联系,他不想做那种沉沦在个人感情里的人,他和裴珍映每周发邮件联系的时候他也很注意隐藏自己的情绪。

 

跟裴珍映说他来了哥大的时候,他的回信看起来是真心为他高兴的。

 

赖冠霖不敢和他说太多自己在学校的事,倒是裴珍映常问起他来。

 

裴珍映也告诉他他在国内也继续读高三了,虽然有点不习惯,但是一切都行进在正轨上。只是以后用手机的时间会很少,不太方便联系了。

 

赖冠霖对国内的高三略有耳闻,回信说知道了,让他好好加油。

 

 

哥大是TOP学生聚集的地方,竞争大得超过常人想象。赖冠霖甚至在图书馆的插座上看见过连接电饭煲的线,学生废寝忘食一点都不假。

 

虽然裴珍映的邮件回复的频率很低,但是赖冠霖还是习惯每天晚上睡前都点开收件箱看一眼再上床睡觉,算是给自己一点慰藉。

 

 

这天赖冠霖登录的时候缓冲符号转了好几百圈都没能跳转页面,刷新页面发现邮箱无法登录了。

 

赖冠霖起初以为只是网络问题,结果到了第二天还是登不上去,赖冠霖就有点慌神了。

 

这算是他和裴珍映唯一的交流工具,裴珍映回国以后,他以前在美国时所有的社交账号都停用了。

 

赖冠霖用工作邮箱发邮件给客服未果,他干脆拿起手机拨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甜美又礼貌:“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您好,是这样的,我有个常用邮箱被锁了......”

 

“好的,您稍等一下。”

 

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之后,还是那个甜美的女声:“先生您现在再看一下?”

 

赖冠霖键入熟悉的用户名和密码,屏幕上依然一片雪白。

 

“不行,还是登不上去。”

 

“可能您的邮箱被恶意注销了,您不妨再申请一个新邮箱......”

 

赖冠霖没来由地被这句话惹得烦躁起来:“这个邮箱对我真的很重要,能不能再试一下?”

 

“先生如果您的账号是被注销了的话,您可以直接注册一个相同的账号。”

 

“刚试过了,注册时显示该用户名已被占用。”

 

“那......您不妨再等120天,那个时候无论如何邮箱都会被注销的,您就可以重新注册您的账号了。”

 

赖冠霖心烦意乱地向她道谢。

 

 

120天,三个月。

 

赖冠霖把手机扔在一边,气急败坏地爆了一句粗口。

 

 

 

 

纽约的摩天大楼鳞次栉比,玻璃墙面众多,晴天的太阳照在玻璃上,晃得人睁不开眼,阴雨天气里的玻璃墙显得十二万分不近人情,冷酷又锋利。

 

赖冠霖不适应这里。从天气到建筑到生活节奏,都不适应。

 

更何况他这三个月的时间他都记挂着邮箱的事,更是觉得被高强度压得喘不上气。

 

但是好在圣诞假期已经近在眼前,他还能回到加州获得短暂的一点救赎。

 

 

 

虽然饭桌上摆的大多是西式菜肴,但爸爸妈妈问的问题很中式。问起了赖冠霖在东部有没有不习惯,有没有认识什么有趣的男孩子女孩子,然后话锋一转问起了姐姐最近交的男朋友,赖冠霖挑眉看她:“嚯,又有男朋友了怎么我都不知道?”

 

姐姐很平静地说:“分手了。”

 

爸妈对视了一眼:“那冠霖呢?”

 

赖冠霖本来正在憋笑,猝不及防被点名直接把他呛住了。

 

 

 

 

饭后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赖冠霖回到房间打开邮箱注册页面,键入他倒背如流的用户名,输入验证码,点击提交。

 

意料中注册成功的界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醒目的“该用户名已被占用”。

 

赖冠霖尝试给这个邮箱的主人发邮件沟通希望他能放弃这个用户名,没有得到回应。

 

圣诞节客服也都下班了,赖冠霖想不顾风度地找地方发泄都无处可去。

 

他懊丧地撑着额头闭上眼睛。

 

原来到最后不是广阔的太平洋,也不是遥远的飞行航程,是他自己,把裴珍映弄丢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裹着羽绒服想去客厅里坐坐。发现有人捷足先登。

 

姐姐坐在沙发上发呆,赖冠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曲起食指敲敲沙发:“不打算讲一讲?”

 

“大半夜不睡觉来听八卦?”

 

“你不也一样闲得无聊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发呆。”

 

 

 

姐姐轻轻笑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抱着自己的脚踝:“我想睡啊,我睡不着。”

 

赖冠霖向后靠了一下,把手枕在头后面。

 

“冠霖你说,我到底哪里没做好?”

 

“你哪里都很好,是他没眼光。”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那不就得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没听过吗?”

 

“这话是他跟我说的。”

 

“……”

 

“那你呢?为什么不睡觉?真是为了八卦我?”

 

“不是”,赖冠霖把头埋在靠枕里,声音闷闷地,“我今天和他断了联系。”

 

“谁?你主动提的?他主动提的?”

 

“都不是,是因为邮箱登录不上去了......”赖冠霖翻身坐起来,“你不许笑!”

 

“没有笑”,姐姐连连摆手,“但是你没试过别的办法?”

 

“所以这才是可悲的地方,我除了这个邮箱,没有别的有效联系方式。”

 

姐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不是没眼光,我和他也都没做错,但是这是缘分到尽头了吗,我就这么突然地,猝不及防地和他断了联系。上帝早就在这里等着我过来,然后轻轻一推,我连挣扎都来不及就掉下深渊,哪怕我知道他从我面前经过,我也没办法再告诉他了。」

 

 

 

 

 

 

 

【9】

赖冠霖考研前夕,姐姐已经在硅谷顺利入职,赖冠霖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全是羡慕:“啊你那里怎么这么暖和啊,我在纽约的寒风里冻没了半条命了都。”

 

“所以让你回来啊。非要跑那么远。”

 

“好好做你的女程序猿吧。我可不要。”

 

 

 

赖冠霖正过着恨不得把自己一分为二的生活。他除了要一头扎进书堆里力求考上本校的研究生,还力求在华尔街找到一份实习生工作。

 

 

 

 

虽然对华尔街实习生的惨状早有耳闻,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银行和会计师事务所把实习生当作潜在雇员,谁也没办法对这块眼前的肥肉轻言放弃。

 

 

赖冠霖也一样。

 

 

况且最初刚和裴珍映断了联系的日子里,他急需忙碌来侵占自己的闲暇时间,才能不再无时无刻提心吊胆想起他。

 

 

所幸最后无论是研究生还是实习都没辜负他。

 

 

 

 

旁人看他的生活无不艳羡,名校出身,顺风顺水,除了身边没看到过伴。

 

当然有人怀疑过他的性向,赖冠霖总是笑,也不直接回答:“没遇上合适的。”

 

 

假期的时候他也去过中国,但是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群,他根本找不到裴珍映的一点踪迹。他无功而返多次,姐姐都劝他多看着点身边,别总想着十万八千里以外的人。

 

 

 

 

「但是我好像做不到。我很讨厌留下遗憾。当年我情绪激动没听懂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已经让我足够后悔,现在我没能当面说出口的表白,不想再这样和他一起消失在虚空里。」

 

 

 

 

 

【10】

赖冠霖毕业之后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gap,回家住了一段时间。

 

他刚从超市回来,在路边一个稍微转角的地方,看见了一对缠绵亲吻在一起的身影。

 

他准备从他们身边蹑手蹑脚地离开。

 

女子先反应过来,她轻轻拍了拍那个和她拥在一起的男人的肩膀。

 

赖冠霖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我什么也没看见。”

 

女子大大方方地笑着说:“介绍一下,我弟弟,冠霖。”

 

那个高大的男人向赖冠霖伸出手,他有一双和善的海水蓝色的眼睛:“Hello,Fabrice.”

 

 

 

 

“所以,他比你小,还是你的下属?”

 

“对啊。”

 

“那岂不是跟我差不多大?”

 

“So?”

 

妈妈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你们在讲什么?”

 

“讲Linda的新男朋友。”赖冠霖抢答一样开口。

 

妈妈站起来,转身回到厨房:“我只关心你们什么时候结婚,Linda也是,冠霖你也是。”

 

 

 

她离开后,姐姐从沙发上坐立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了一些:“所以你打算一直不讲?”

 

赖冠霖紧紧揪着衣服角:“我没准备好。”

 

“天呐,你都已经24岁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记挂什么,也知道虽然爸爸妈妈都很美国化了,但是他们骨子里还是有中国人的观念。”

 

赖冠霖沉默着。

 

“但是爱这个东西是没有错的冠霖,我和Fabrice在一起,连你都不能理解,其他不理解的人更多,但是别人能不能理解始终是别人的事,而你的爱是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然后她话锋一转,“我小的时候为了不被妈妈骂所以送你去上学,现在我可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你也一样,要多为自己活。”

 

 

她赶在赖冠霖瞪她之前又开口:“但是我觉得你还是能成功的,毕竟妈妈年轻时候的偶像是张国荣。”

 

 

 

 

 

 

 

研究发现晴天使人心情愉悦,所以赖冠霖下定决心要说这件事的时候选了一个天气很好的日子。

 

爸爸把最后一页报纸翻完的时候,赖冠霖出声叫住了正在收拾桌面的妈妈。

 

“我想,我想,说一件事。”

 

爸爸妈妈都看着他,姐姐冲他点点头。

 

“其实,我是喜欢男生的。”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语调让自己不要颤抖,但他不敢抬头看父母的反应。

 

妈妈捂住了脸,餐桌上一片寂静。

 

 

良久,爸爸把手放在了赖冠霖肩上,妈妈走过来拥抱了他一下。

 

“其实我们之前是有往这方面想过的,我们很高兴你能坦诚地告诉我们。无论如何,我们都接受你,我们爱你。”

 

 

 

 

「这种长舒一口气的感觉太好了,不知道用什么文字记录今天的心情。我有点想哭,但我其实真的很高兴。」

 

 

 

 

 

 

【11】

华尔街的工作的确很累,本应倒头就睡着的赖冠霖却常从梦里惊醒。做的都不是噩梦,梦里的场景他也都很熟悉,是他远在加州的高中时代。

 

梦里那个每天叫他的声音他很熟悉,却就是看不清脸。

 

赖冠霖特意在搜索引擎上搜了一下“每天梦见同一个人代表什么”。

 

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其中最多的,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赖冠霖苦笑,要说日有所思,也是好几年前,现在他天天思来想去的,是数据库里眼花缭乱的数据。

 

 

 

刚把早晨的最后一口咖啡吞进肚子里,赖冠霖被他的部门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靠着会说中文这个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公司想把他加入调研组,去大中华区出一趟差,时间不长,大约两周。

 

赖冠霖答应下来。

 

 

 

飞机降落的时候赖冠霖的心脏狂跳了一会儿,他喝了口水努力压抑呼吸,让自己的状态调整过来。

 

大中华区的负责人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末了走到赖冠霖面前:

 

“我听说Kuanlin是在旧金山长大的,我们这里有一个中学时期就在旧金山生活的小伙子,你们可以认识一下,聊一聊。”

 

赖冠霖礼貌地笑了笑。

 

负责人往旁边稍微让了一下:“这是珍映,裴珍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

 

 

 

赖冠霖觉得自己的呼吸被扼住了。

 

裴珍映朝他伸出手:“好久不见,冠霖。”

 

 

 

 

 

 赖冠霖想起那一大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回答下面,有一个不起眼的答案,写的是“你马上就会和他相见”。

 

 

 

「我今天才知道地球是圆的所代表的含义,原来我们背对彼此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久别重逢。」

 

 

 

 

 

【12】

 

小餐馆里的白炽灯有点接触不良,闪烁着晃在塑料杯里,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和赖冠霖心里的波纹如出一辙。

 

“所以你最后还是选了投行,做精英的感觉怎么样啊?”裴珍映拿筷子分开碗里的猪蹄,夹了一块给赖冠霖,“尝尝这个。”

 

“唉,别埋汰我了,”赖冠霖尝了一口,“真的很好吃啊,比干面包强多了。”

 

 

多年前的梗被重新提起,两人俱是一笑。

 

 

“怎么就舍得放弃西海岸呢?”

 

“毕竟学校在东部,毕业了再回去就有点南辕北辙了,想想还不如留下来。”

 

赖冠霖心里说,因为加州的一切都和我面前的这个人一起体会过了,我自己再一个人看,就没意思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走。”裴珍映喝了一口水,继续和猪蹄斗争。

 

“这么肯定?”

 

“因为我说过的,我喜欢你们那里的气候和人。喜欢就要留下来,说话要算话。”

 

“那你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说了喜欢我,还算数吗?”

 

裴珍映剧烈地咳嗽起来,不知道是呛住了还是害羞了,他的脸通红,红到耳朵尖。

 

 

 

赖冠霖又是拍背又是递纸,半晌裴珍映才缓过来。

 

他又停了一会才开口说第一句话:“所以当时注销邮箱不是不想理我了?”

 

“不是。真的不是。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是系统恶意给我注销的,你相信我。”

 

“那我先信了你。”

 

“那......还算数吗?”

 

“什么算数?”裴珍映眨着眼睛在装糊涂。

 

赖冠霖站起来向他探过身去:“真的不知道?”

 

裴珍映的脸又“腾”一下全红了,他捂着脸:“呀赖冠霖!你都亲了还非要我说出来的吗?”

 

 

 

「他今天答应我了!」

 

 

 

 

 

【13】

“怎么了妈妈?Linda和Fabrice已经到了吗?”

 

还没听见他妈妈说话,赖冠霖就听见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姐姐的声音轻快地传来:“我和Fabrice已经回来啦,我亲爱的弟弟,你什么时候到家?我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开车去接你。”

 

赖冠霖松快地笑:“我已经到机场了,复活节机票不好买,只买到今天的。”

 

姐姐音调上扬地在佯装抱怨:“爸爸妈妈让我把电话给他们,真不知道明明马上就要见到你了他们怎么这么多话非要在电话里讲。”

 

“爸爸?”

 

 

“珍映跟你一起的吗?”

 

 

赖冠霖笑了:“是的。”

 

 

“你妈妈炖了汤等你们。”

 

 

“好。” 

 

 

 

 

 

 

"Flight AA1056 alternated from New York to San Francisco is…"

 

“走了珍映。”

 

“嗯?去哪儿?”

 

“我们回家。”

 

 

 

「或许你知道复活节除了纪念耶稣,也象征重生和希望,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像加州一样让人产生眷恋感和归属感的阳光,不论如何,回家总是令我心情愉快,尤其是和珍映一起。

 

节日快乐,顺颂春安。」

 

 

 

 

 

I have found it.

 

我已找到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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